张锦华:“夜郎的疑问-贵州汉代历史文物展”
“汉广大”单元第四展厅展览介绍

发布时间:2022-06-17

更新时间:2022-06-17

(文:黔西南州民族文化中心张锦华)

 

西汉武帝时期,汉中央王朝对夜郎等“西南夷”进行了大规模开发。先是派唐蒙出使夜郎会见夜郎王多同,“约为置吏,以其子为令”,西汉中央政府采取“分巴割蜀”方略设置了犍为郡。接着唐蒙征发巴、蜀、广汉和犍为四郡“吏卒数万”,以秦时略通的“五尺道”为基础,修通从僰道(今四川宜宾)直抵夜郎(今黔西南)的“南夷道”。夜郎内附后,以其地置牂牁郡,并入汉帝国,成为夜郎的最终归属。

从设置犍为郡起,汉王朝就开始向夜郎地区移民。郡国并存时期,在“募豪民田南夷”政策的推动下,移民从未间断。这些外来移民不仅在相当程度上保证了汉帝国权力持续稳定的推行,更由于他们带来的先进生产技术,彻底改变了这一地区的文明发展进程,引发了原土著族群的华夏化,民族融合大潮席卷夜郎大地。

“夜郎的疑问-贵州汉代历史文物展”“汉广大”单元(第四、五、六展厅)即以夜郎归汉后为背景,展出文物共201件(套),年代大致在东汉时期,以各式各样的随葬品最具特色。其中,第四展厅展出文物68件(套),50件(套)为陶质,其余18件为玉石质、木质、银质。

展出的陶质文物根据器物功能大致可以分为几类


一、陶工具

第一类为工具,以普安铜鼓山遗址、雨樟交乐汉墓M15出土的5件纺轮为代表,其形制统一,均为中央穿孔、略有厚度的陶片。早在新石器时代,充满智慧的先民就已经使用纺轮纺线,目前考古出土最早的纺轮可以追溯到距今8000年的河南舞阳贾湖遗址。关于纺轮的使用方法,其中央圆孔是插转杆用的,当人手用力转动纺杆时,绑在纺杆上的乱麻似的纤维被牵伸拉细捻成麻花状缠绕在纺杆上,即可完成“纺纱”过程。


二、陶质建筑材料

第二类为墓葬建筑材料,展出的3件均为雨樟交乐汉墓出土的汉砖,其中,M14出土的2件均饰几何纹,1件还有榫卯结构,另有1件出土墓葬不明的刻有“子男造”三字。榫卯结构的汉砖猜测用于墓葬拱券位置。刻有“子男造”的一件,自春秋时期即有在器物上刻上器物制造者名字的作法,即“物勒工名”,当时一般都刻在重器上,如兵器、量器等,并不随意勒刻。秦汉时期的城墙、宫殿、官仓等用砖,亦刻有制砖官署及工匠名。等到汉晋时期,随着砖室墓普及,在墓碑与墓砖上是极少有物勒工名的。曾毅公辑《石刻考工录》注录的汉魏六朝石工仅二十余人,且都是在注明墓主姓氏后,才在砖文后尾刻上工匠的名字,且在名字前刻有“工”字,表明自己的身份,如“太康八年八月乙亥朔工张士所作”。考虑到此时墓砖的铭文是为了记录年份,记录墓主信息,这种刻有“某某作”“某某造作”“某某建”“某氏作”的墓砖很可能是自作或由去世者亲人作,在同一个墓中同出的“太兴三年求氏作”“太兴三年求氏造”“太兴三年求氏墓”三砖,即可证明墓主自作寿坟的观点。而第四展厅展出的“子男造”汉砖,“子男”在古文中有“儿子”之义,我们大胆推测,此砖或许是在记录儿子为去世的父亲建墓这一信息。


三、陶质庄园田园模型

第三类为庄园田园模型,典型的有5件,除1件陶仓征集自兴仁城南杨泗屯外,其余均出土于雨樟交乐汉墓。M6出土的陶屋为长方形,正门墙上半启一门,房外围长方形矮墙。陶灶为长方形,双眼,半圆烟道。田园模型为方形,浅盘,用堤坝分隔成两部分,池塘面积略大,养有鱼三尾,堤坝上似有闸门控制水位,闸外有一条水渠,渠中有青蛙、田螺等,两侧为两丘规整的长方形水田。M7出土的田园模型为圆形,正中有堤坝,一边为池塘,养殖有草鱼、鲤鱼、田螺及莲蓬、荷叶、菱角;另一边为水田,刻划有田苗,内有田埂将整块稻田分隔成形状各异、面积大小不等的六小块,田埂上均开有缺口,以利田水互相贯通。这种水田模型在广东、四川、陕西等地亦有大量发现,属典型的汉式器物。


四、陶俑

第四类为陶俑,共9件,动物俑4件,人物俑5件,均出土于交乐汉墓。动物俑陶子母鸡、陶公鸡、陶狗出土于M6,陶牛出土于M19。陶公鸡为立姿,昂首翘尾,两腿分立;子母鸡为卧姿,昂首翘尾,两翼各拥雏鸡一只,背上另负一只;陶狗为立姿,头颈前伸,张嘴作吠状,颈部有系带,系家狗;陶牛身体圆滚壮硕,四肢粗短,大耳短角长尾。人物俑除抚琴俑出土于M6以外,庖厨俑、俳优俑、抚耳歌唱俑、吹箫胡人俑均出土于M19。抚琴俑头戴平巾帻,身着右祍宽袖服,内着圆领衫,蚕眉杏眼,高鼻大嘴,面带笑容,身前置一古琴,作拨弦弄琴状。庖厨俑戴平巾帻,内着圆领衫,外穿喇叭形半袖长袍,跽坐,身前案板上有鱼,执刀作庖宰状。俳优俑戴瓜形圆帽,脸微上仰,张口吐舌,笑容可掬,左腿半弓于前,右腿斜撇向后,上身袒露,大腹便便,裤略下坠,作说唱状。抚耳歌唱俑与抚琴俑所着服饰相同,跽坐,左手抚腿,右手捂耳,面带微笑,张口作歌唱状。吹箫俑着圆锥形尖顶高冠,隆鼻大眼,戴环形耳饰,为胡人形象,跽坐,双手执箫作吹奏状。

交乐汉墓M19是贵州目前发现的规模最大的汉代砖室墓之一,其与M6、M7、M8处于同一个封土堆内,形成一坟四墓格局,这种埋葬形式在云南昭通、呈贡等地也有发现,相关报告认为属于家族合葬性质,交乐汉墓这四座墓葬或许与其性质相同,即第四展厅展出陶俑很可能是出自同一家族。至于俑的形态,各类动物俑和人物俑在四川地区或者关中地区均可发现相似者。

汉朝初年间,统治者实行休养生息政策,推崇黄老之学,鬼神思想在西汉社会极为浓厚。国家的统一、社会的安定、经济的繁荣、鬼神思想与儒家的“孝悌”思想一起使得汉代厚葬成风,有“或至刻金缕玉匣,檽梓鞭楠,良田坟茔,黄壤致藏,多埋珍宝偶人车马,起造大冢。广种松柏,庐舍祠堂,务崇华奢”之风。尤其到东汉时期,随着地主庄园经济的迅速发展,官贾豪强对财富的占有、“事死如事生”的观念也体现在墓室环境之中。东汉墓葬大量出土的庄园田园模型、俑类造型即体现了这一点。

至于交乐,汉时属牂牁郡所领之地。自从汉武帝降服夜郎,开西南夷,建郡置吏,便开始纳入汉的管辖之中。为巩固中央集权,配合郡县制的设置,适应政治、军事、经济的需要,汉王朝在这些地区实行移民屯田政策,“募豪民田南夷”,大量的汉族官吏、豪民、商贾、士兵、农户等纷纷进入这一地区,形成“夷汉并存”的局面,为当地社会经济的发展起了积极的促进作用,《隋书·梁睿传》称“汉代牂牁之郡,其地沃壤,多是汉人,既饶宝物,又多名马。”可见汉文化值此时此地已影响日深。交乐墓葬中出土的多类器物,与中原地区所出无异,正是两地文化融合,汉文化植入当地的一个例证。


五、陶容器

第五类为陶容器,共26件,以各式陶罐、陶钵、陶壶为代表。除1件采集自兴仁屯脚外,其他均出土于交乐汉墓。3件陶钵出土于M6,造型为敛口,方唇,曲腹,假圈足。5件陶壶造型基本相同,长颈,直口,方唇,圆鼓腹,平底下接圈足,肩饰对称双系,上、中、下各饰一组凹弦纹,其中两件腹部有铺手衔环装饰。18件陶罐造型略有差异,主要体现在口沿(盘状小口、喇叭口)、腹部(鼓腹、折腹),多施酱釉。


六、其他类

除上述陶器外,第四展厅还展出了滑石猪、黛板、玛瑙珠、绿松石珠、琉璃耳挡、串饰、手镯、指环等器物,除两件串饰出土于万屯老坟山M33外,其余均出土于交乐地区。较有特色的是1件琥珀司南佩,这是迄今为止贵州省乃至西南地区保存最完整、等级最高的一件汉代琥珀司南佩,被国家文物局鉴定为国家一级文物。在汉代文献中,琥珀被认为是能够趋吉避凶、镇宅安神之物,同时,汉代盛行占卜,司南逐渐演变成为测算凶吉的工具,据《汉书·王莽》记载:“赴任之官挟栻(占卜器具,状如罗盘,后称星盘)以治,身后以栻择茔,以司南定乾坤。”人们遂仿司南之形,将实用器转变为佩饰,随身佩戴,用于辟邪厌胜。因此,交乐汉墓所出的琥珀司南佩,应是辟邪之物,且从使用者身份来看,琥珀多为皇室和贵族所用,以此也可显示出交乐汉墓群葬有身份显著者。另外,交乐的这件琥珀司南佩,与江苏省扬州市邗江区甘泉东汉二号墓出土的琥珀司南佩(现藏于南京博物院)大小、器形、色泽、做工等均较为接近,均是天然血珀中的极品。